Chapter 15
有什么不对劲。
——天内理子观察着五条悟。
经过了几天的相处,她已经对本趟旅程的两位保护人形成了初步印象。他们有不少共同点,经常对接冷笑话、时不时因为一言不合而阴阳怪气地吵架,走在路上时被搭讪的次数也不相上下。不过、大概是因为五条悟的态度总是冷淡又恶劣,在单位时间内与他搭讪的人次会和他们在同一个地方停留的时间长度呈现出反比,而夏油杰则刚好相反。
这算是一个不同。还有其他的。拿夏油杰来说,尽管只比自己大两岁,但是他不仅在大部分时间里行事风格成熟,也显然是过保护的类型。从这方面来说,五条悟的性格要宽松得多。
如果他们变成家长——不、或者是老师?——了,肯定会因为对小辈的教育方针吵架。说不定还会打起来。像那天打桌球一样掀起龙卷风的程度。
想到这里,天内理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如果能看到那样的未来就好了。
她回过神,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现在不需要去想这些事。
不过、总之,因为五条悟是那样的性格,像是今天一样的表现就变得很不寻常。
该怎么说呢。
说是发呆似乎不是很贴切。准确地说,五条悟处在某种恍惚的状态里。简直像是那种电视剧里、被迫吸入了迷药的受害者似的。
明明上午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哇。
中午发生什么了吗?
苦思冥想并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启发。除了普通的就餐以外只有把行李放下……然后他们还换了衣服。真是的,这两个家伙之前就是、买衣服的时候就干脆穿着回家了,比JK还更在意外表真的没问题吗?这么爱出风头!
“啊,这是那个吧……中国的作家?”
“呃?”
天内理子抬起头。下午的安排是仙台城,不过他们还是首先在博物馆转了一圈,现在正走在青叶山公园里。
眼前的是一座男性的胸像。
“理子妹妹大概不知道吧?”应该接上话头的人还处在吃豆人的状态,于是夏油杰只好自己挂着有点无可奈何的笑容继续下去,“是曾经在仙台学习过的中国作家。”
“在日本学习文学的中国人……?”
“不,是学医哦。”
“哈?”
“大概是因为认为‘学医也改变不了什么’所以转而开始了文艺创作的道路。”夏油杰说,有点担心地回头向落在后面的五条悟的方向看看,又转回来向她,“就算是从前认定了的道路也有更改的余地,这也算是人生的一环吧。”
来了。
这个时候应该是有那个的!
“杰真是时时刻刻都会讲大道理,在公园就不能放轻松一点吗?”
天内理子在心中模仿出了五条悟的语气。
但是回应她的只有沉默。她回过头,发现五条悟仍然保持着仰头看天的姿势机械缓慢地移动着。
……接不上话了!这要怎么办!好尴尬!
“……哈。”呼出一口气,夏油杰垂下了眼睑,“不过既然现在是在逛公园,就不说这么严肃的事了吧。”
呜哇啊。
这个语气是那个!是那个!
这个家伙……这个家伙觉得寂寞了!
这种时候到底该怎么办啊!
有点焦躁地绕着发尾,天内理子正挂着僵硬的微笑进行脑内风暴。
“冰……冰……冰淇淋!!!”
这是三秒之后,她在公园里大喊出来的内容。
“……呃?”
不管夏油杰还是黑井都因为突然爆发的叫喊愣住了。虽然工作日的公园行人并不多,但毕竟还是在公众场合,意识到这一点后,天内理子也僵住了。
“啊……那个……那……我……我现在想吃冰淇淋!”
不能退缩。
因为现在她和这两个人是朋友了!
和学校里认识的同学们不一样。他们了解世界的里侧,知晓她的命运,而现在他们却仍然在一起打打闹闹。天内理子第一次拥有这样的朋友。
这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所以,好嘞。
绝不可以把吃同一锅饭的朋友的困难搁在架子上!
缓解他们之间的尴尬……就从这个冰淇淋开始!
她有印象。五条悟可是非——常非常喜欢吃甜食的!唤回注意力大作战的第一步就是使用诱饵!
“这边……好像没有便利店啊。”夏油杰说,大概是以为天气太热了,把遮阳伞打开递给她,“不过在仙台城附近应该有商店街。那边还有不少特产小吃,理子妹妹先忍一下吧。”
与此同时,黑井美里也把中午买的冰水贴到了她的脸上。
“大小姐,暂且就用这个代替一下吧。”
“啊……啊?那个……不是……”
“据说那边的甜品店里还有隐藏菜单。是特殊馅料的冰大福,不过我猜、既然是在仙台,那么大概就是毛豆馅了……本来想到那里再给理子一个惊喜的。”
呜哇。
毛豆泥馅的大福。
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东西……!
“好!那就以毛豆馅大福为目标前进!”
“哈哈,没问题没问题,本来也是要经过那边的。”
蹦蹦跳跳地走过几步之后,哼着小曲的天内理子在转身把水还给黑井美里的时候看到了仍然呈现出吃豆人状态的五条悟。
她这才意识到。
“才不是这样啊啊啊!!!”
***
毛豆泥生奶油大福。
虽然说作为特色确实应该带天内理子去尝一尝,不过私心作祟,夏油杰在查到了仙台城附近的特产店也有卖之后,首先想到的是五条悟。
喜久水庵本店的位置在晚上要去的仙台站前商店街,所以先尝尝这边的会比较开心吧?再说,隐藏菜单也可以增加一点乐趣。
五条悟喜欢吃甜食。和普通的那种“喜欢”不同,从夏油杰的方面感觉,对于五条悟来说、吃甜食不仅是一种喜好,还是一种必要。这种隐约的感觉暂且还没有证据,不过也是夏油杰以随身携带糖果零食的方式纵容五条悟的理由之一。
另一方面,这家伙讨厌无聊。他觉得自己能够理解。之前就发现了,五条悟的人生就像是在作弊一样。这个世界上如果真的存在什么类似神明的高次元造物的话,那么这位高次元造物可以说对五条悟极尽偏爱。他有100%纯天然的优势,如果说夏油杰自己所取得的成就——不管是对术式的运用也好、还是至今为止所保持的生活在咒术世界与普通人的世界的平衡也好——都源自于努力的话,那么五条悟的则纯粹来源于天赋。
哪怕不说那种开挂似的术式,仅仅是这家伙的智力与学习能力就很恐怖。不管做什么都可以马上学会然后做好的话,生活会变得无趣也是理所当然的。
很微妙地,夏油杰不希望五条悟陷入到那种“无聊”的状态里。他给自己找了很多理由,例如:无聊的五条悟大概就像是第一天自己见到他时那样,又没礼貌又没轻重,很容易闹出事;而现在他们正在一次严肃的任务之中,因此绝不能放任他出岔子。不过诸如此类的理由虽然很多,夏油杰却没办法真的说服自己——因为五条悟始终保持着术式运转,偶尔擅离职守也保持在可以快速反应的范围之内,就任务表现来说无可指摘。
但是,承认“他不希望五条悟无聊仅仅是因为不希望五条悟无聊而已”又有些艰难,理由则同他暂时拒绝去想“为什么自己没有拒绝五条悟提出的无理要求”一样。
……总而言之,下午休息时的甜点本来是为五条悟准备的惊喜。
结果从中午过后,五条悟就不太对劲了。
虽然他们认识也还没有几天,不过这次的五条悟可以说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五条悟。
是的,无下限咒术还在运转,这家伙也没有完全掉队——他以大概三五步的距离落在他们三人后面,像是中了什么提线木偶的诅咒一样以某种神秘的机械式步伐前进,没有参与到任何他们的谈话中,也没有开口接任何一个他抛出的梗。
本来夏油杰都准备好了在路过政宗公骑马像的时候拦住他大喊“Let’s party”的。
……这是怎么了?
因为中午没有开门让他进浴室吗?
在闹别扭?
可是这家伙闹别扭似乎也不是这样。夏油杰想着五条悟皱起眉拄着脸颊、天空色彩的眼珠映出他自己的样子,有点出神。
“悟,怎么了吗?”
趁着天内理子与黑井美里正在仙台城迹远眺,夏油杰走到五条悟身边,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凑近了他的耳朵。
“因为中午的事吗?不高兴我把……那个……拿出来了?”
他得到的回答是五条悟突发地跳出了两米远。
以及一张涨红到快要喷发蒸汽的脸。
呃。
好像……和他想的不一样?
“没没没没没没事……没事!杰不要突然靠过来!”
夏油杰眨眨眼睛。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五条悟的这副样貌好像……有点可爱。
“不要在这种地方突然后空翻啊,悟。”
他会反驳吗?“反正这里没有人”“就算有人做个后空翻又不会怎么样”“杰的正论烦死人了”这种。
“我知道了!所以杰就保持在那个距离!不许靠近!”
这可太诡异了。
之后不管是从城迹下来时还是游览神社时都是一样。连天内理子拖着他们去青叶城观光纪念的立牌照相时、被自己挤去了爱姬的位置而没能扮做伊达政宗,五条悟都没有抱怨。不靠近的话就处在呆滞的状态里,靠近了就会像上了发条似的原地弹开。甚至连理子妹妹都来悄悄问他“你们没事吗?”了。
摸不到头脑是摸不到头脑,不过从某些方面来说夏油杰乐在其中。恐怕他的性格里也有着恶劣得不得了的一面。看到五条悟像是被黄瓜吓到了的猫一样飞起来实在是件快乐的事。在又一次偷偷靠近五条悟向他的耳后吹气、捂嘴闷笑着看五条悟飞了出去之后,夏油杰在商店橱窗的玻璃上瞥到了自己的倒影。
这种笑容也太有恶役角色的味道了。
“这个店……?就是夏油说的那个吗?”
与此同时的,天内理子在几步远的甜品店向他们招手。
“啊。是啊是啊。”拍了拍手,忍不住地翘着嘴角,任五条悟在旁边恼羞成怒地大叫“都说了杰不要靠过来”,拿出手机走向了甜品店的营业员,向他报出了自己在网路上搜索到的隐藏菜单暗号。
可惜的是,事情永远不会向最顺利的方向发展。
“啊……不好意思,今天的隐藏菜单并不是这个暗号代表的甜品,所以……”
“哈?”
虽然忽略隐藏菜单不是不行,只是毛豆泥冰淇淋之类的也足够代表本土特色,但是……
夏油杰看向在不远处互相嘟嘟囔囔着的五条悟和天内理子,以及脸上挂着很是温柔的笑容的黑井美里。
……不想让他们失望。
“有没有可能通融一下呢?至少那个暗号是正确的吧。”
“正确是正确,但是那个代表的是另一个我们今天不供应的品类……”
啊啊。
这家伙。
太过顽固的店员对生意来说也不是件好事吧,还是说,他们的老板也是一样固执?既然在做销售类的工作,适当的弹性总该是有必要的吧。
夏油杰在心中悄悄评估着在这个地方活用咒灵能力的可能性。
“……就是会心脏狂跳!明明之前也不会这样的!”
“……少女漫画……不就是那个吗……!”
那边在讨论什么啊。
脸上挂着和蔼的营业微笑,夏油杰看向了手舞足蹈地比划着的天内理子和五条悟。
非常恰好的,这两人也将视线投向了他。
天内理子甚至向他比了一个大拇指。而五条悟则低撇着嘴角、直冲冲地走了过来。
“?”
……这是什么意思?
“杰!我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了!”
“呃……?”
“我喜欢杰!而且呢、一定要大声说出来!‘只是在那边自己脸红心跳’是不行的!!!”
……哈?
没听错吧。
呆滞了的夏油杰再次看向交头接耳的天内理子和黑井美里。她们都给出了代表肯定的手势。
……不是。
不是不是不是。
碧蓝的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热浪将远处的景色融化模糊成颤抖的色块,所以不管他刚刚听到特意把墨镜推到额头上、反射着日光而分外像是蓝色宝石的眼睛中满是坚定决绝的五条悟说了什么,应该都是中暑之后的幻觉……对吧?
正在夏油杰感受到一阵阵眩晕的时候,他身侧的店员突然而激烈地鼓起了掌。
“没错!没错!虽然略显直白,但这正是弊店今日隐藏菜单口令‘今夜月色真美’的精髓!请允许在下现在为二位提供今日隐藏菜单,‘荻之月’!”
Chapter 16
在萩花盛开的宫城野的天空中浮现的满月。
“荻之月”的名字正是出自这样的意象。
虽然三全采用了塑料独立包装以便作为伴手礼,不过甜品店的方面显然是以现场烤制作为卖点。
……不会有版权问题吗?这家店显然不是菓匠三全的直营店吧。
但是总之,充满了浪漫气味的卡仕达酱蛋糕被面色发黑、笑容好像固定在了脸上似的的夏油杰直接塞进了五条悟的嘴里,以制止不满意的五条悟继续语出惊人。
——这就是在五条悟在青天白日下对夏油杰大声告白了之后发生的事。
说实话,在这次旅程中,黑井美里屡次担心这两人的关系是否会造成什么影响。不过不管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至少两人在对待任务和天内理子两方面的表现都可圈可点,所以无论如何黑井都不会提出抱怨。
倒不如说,五条悟说出来的话反而让她的心放下来了。
“果不其然是这样啊”,这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就算之后又像在洞爷湖的时候一样闹别扭也只剩下让人有点想笑的青春感了。
不过,出乎她的意料。一整个下午状态都非常奇怪的五条悟在这之后好像完全冷静下来了。
……不,比“冷静”代表的状态还要强得多。
确定了目标的掠食动物行动时不会犹疑。差不多就是这种状态吧。或者那个突发的表白也只是某种策略?但是至少,在他们从味太助讨论着刚刚吃掉的牛舌牛尾汤一路走出来、话题进行到了商店街上的零食店的时候,突然说起“喜欢吃甜也是因为我需要糖分啊,术式运转消耗太大了”的五条悟绝对不止是毫无目的地随口说说而已。
毕竟夏油杰听到后脸上露出的表情实在是到了让人觉得“不是吧居然真的管用”的程度。
正好是七夕祭的日子,整条商店街的商家都摆出了各式手工艺品,抬起头都觉得空间满满当当的。他们也确实去了喜久水庵,不仅现场吃了喜久福也买了不少,尤其是夏油杰。
……简直能看出来旁边的五条悟的得意。
昨天的行程最后结束在仙台的七夕夜班巴士上。白天已经游览过了的景色在黑暗中被灯光映出橙黄色的温暖色彩,在大小姐双手撑住巴士的玻璃看向窗外时,黑井美里看到的是在这柔和的光线下专注地将世界收入自己眼底的天内理子。
她们已经在旅程的第二站了。
从仙台出发,穿过陆奥公园到达藏王町的车程是一个小时。“在路上一直坐车也是旅行的一部分”,这么念叨着的五条悟听起来心情不错。是昨晚他们之间说了什么吗。
至于理子,即使只是坐车,道路两边的风景也足够她兴奋了。
等到藏王狐狸村的行程结束,他们就要从白石搭乘新干线前往京都。逛完关西地区之后的最后一站是冲绳。
而从冲绳返回东京的意义不言自明。
“……超像啊。”
“这不是一模一样吗。”
“差不多得了吧你们两个。”
黑井美里看向围在走廊栏杆边上的三个孩子。
藏王狐狸村是专门饲养狐狸的动物园。8月刚好在狐狸的繁殖期后,动物园内也增加了和幼崽近距离接触的体验项目。这也是现在天内理子和五条悟、夏油杰正团团围住团成了一个南瓜饼似的正在睡觉的狐狸的原因。
“原来杰是睡着的狐狸!眼睛根本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悟,去停车场聊聊吧。”
“哈?才不呢,我要留在这里照顾杰二郎和杰三郎——”
“啊?我看你是欠打了才对!”
年轻人的快乐时常会与吵闹挂钩。不管怎么说,现在呈现在她面前的就是这样属于年轻人的“快乐的画面”。
不过真的如此吗。
她想。
尽管现在正和同龄人做着看起来没什么内涵的事,但是在步入村子的时候,这位咒术师确实那么说了。
“不管采用的方式是否是放养,给与的条件有多么优越,它们依旧是人类为了自己的目的而养殖的动物。宫城野的月亮或许抬起头就能看到,但是这些家伙永远不会有机会在盛开的荻花中奔跑。从这个角度来看,很可怜吧。”
黑井美里的手无意识地绞在一起。
那些是无心的话吗?
还是说那位咒术师——那个夏油杰——是意有所指的呢。
她抬起头。
天内理子正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抱起一只小小的狐狸。非常、非常幼小。
幼小、脆弱但美丽。出生在这样的地方,仍然愿意以纯粹的善意来看待世界。
……绝对值得以任何代价换取她以后的自由。
***
夏油杰经历过很多次表白。第一次是在幼儿园里,同行的女孩子在放学的路上送给了他一朵小小的白花。后来是小学的时候,他收到过糖果,还有字写得歪歪扭扭的信。中学时候的告白信变得更精致,带着淡淡的香水味道;体育馆的后面也是夏油杰经常光临的场所。
不过在毕业那天,他并没有把校服的第二颗纽扣留给任何人。
表白的依据到底是什么呢?心动的理由又是什么呢?是建立在外表上,还是依托于他行为?无论哪一个——当然自己隐藏了身份的人或许没有立场这样说——都只是基于浅显的理解。就算礼貌地对好感表示感谢,但是这个世界的人无论是谁都不了解他,即使父母也不例外,这是事实。
只是一念之差而没有升入咒术高专,最终他行走在这两个世界衔接的边缘,意识到或许所谓“咒术师”的身份也是一种诅咒。
因为“天赋”而体会“孤独”,大概不会有一个咒术师能够逃脱这样的诅咒。
——他相信五条悟也能理解这一点。
不如说,五条悟应该特别能够体会到这种滋味吧。
“……悟的术式那么消耗能量吗?”
在仙台的晚上,他这么问了五条悟。虽然一直以来也并不是不好奇,但是出于礼节,他没有问过关于术式的详情。
五条悟把最后一个团子丢进嘴里,像只松鼠一样坐在床上鼓动着腮帮子。
“因为要维持无下限的话就要不停运算嘛。”他说,咀嚼团子导致说话模模糊糊的,“大脑一直在转,就需要补充能量。最直接的能量当然是糖了,所以——”
夏油杰擦着滴水的头发靠近五条悟。
该说什么呢。“悟不要含着东西说话”其实是他的第一反应。不过经历了白天的告白、而自己又在惊慌里选择了不给出明确回复的前提下,总觉得这样管得很多的话好像有些逾矩。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一路上自己都是这样逾矩的吗,他根本……完全没有自觉。
五条悟无所谓是可以理解的,因为他从头到尾都很缺乏常识。自己也这样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墨镜也是吗?”
他问。
在近在咫尺的地方,五条悟露出了了然于胸的“我就知道你会问的”的眼神。
“是啊。六眼是被动Buff,和需要我手动开启的‘无下限’可不一样。”
五条悟的手扶上的他脸颊。
“杰想象一下吧。永无休止地接收所有咒力的信息的感觉。浓度、形状、味道,和视网膜成像混杂在一起传输进神经然后再由大脑负责分开处理。那可是很困难的事情。”
眼睛。
额头碰触到了温热的皮肤,夏油杰在望进那双仿佛流淌着云彩的天空的双眼的时候,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杰说过吧?‘一直戴着墨镜很没有礼貌’。这就是原因哦。”
……这是阴谋。
夏油杰注意到了。
“……那么现在呢?”
“现在?”
夏油杰稍稍放低身体,调整了角度。他们的呼吸交织在一起,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里带着少许干涩。这个家伙会这么说绝对是故意的。但是就算自己知道这是故意的也没办法压住心中的那点微小的愧疚。
如果跟着他的节奏下去肯定很不妙。
“悟的眼里我是什么样子?”他问,努力拒绝把“超负荷运转的可怜大脑极度需要关爱”和五条悟连接起来。他是五条悟,是最强的咒术师,他在东京最繁华地带的顶层公寓独居,他聪明得很,并且极度缺乏对人类社群规则的尊重。他可不是应该由自己感到愧疚、必须得爱护不可的小可怜。“我也是咒力和视觉成像混杂起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悟就说了吧。除了我自己的咒力以外,还有咒灵——”
啾。
靠得实在是太近了。
于是嘴唇的接触也变得过分简单。
“杰还记得去接天内的时候吗?”五条悟问。
“……当然记得。”
就是从那天开始,所有事情都呈现出越来越复杂的趋势。本来不应该这样的。本来不应该这么发展的。如果这些都没有发生的话,那么以后他的行动也会更轻松。
“那天会那么做是因为杰的味道。”
啊?
在这个瞬间,夏油杰脑袋里浮现出了很多想法。这是在转移话题吗。为什么会突然讲到这个?……话又说回来,味道是怎么回事,他有体臭吗?为什么会当面说这种事情?!……这家伙是真的一点人情都不通吗?!
“杰的……身体的味道,还有咒力的残香。然后、还有杰的动作。被吓到僵硬了很可爱。脸上变得红红的也是。那个时候我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现在想起来、我一定在那时起就已经在喜欢杰了。”
啾。
又一下。
“所以呢,这就是我看待杰的方式。这就是我看到的杰的样子。不管是形象也好,味道也好,还是触感和咒力,我全部、全部都想要了解更多、体验更多。我会用所有的感官来认识杰,所以相对的,杰也——”
这句话的后半句消失在了夏油杰的嘴唇里。
和五条悟给予的轻轻点在嘴唇上的浅啄不同,夏油杰含住了他的嘴唇,在粘腻的水声里交换了一个漫长的深吻。
“你这家伙,这样不算是接受我的表白吧?没有好好回答,但是杰却来亲我了,为什么?”
结束的时候,五条悟这么问他。
“……别太不解风情了,悟。”他说,在喘息中闭上眼,紧贴这五条悟的额头,心中五味杂陈,“至少……等到这次任务结束吧。”
Chapter 17
京都。
和东京很不一样的是、无论在什么叙述中都会被冠以“传统”或者“古老”的标签。因此,直到走在木制的亭廊中、天内理子终于发问的那一刻,都没有人提出任何疑惑。
“……这个……是景点吗?”
从新干线出门换乘了专车之后的第一站就是这里了。不管是厚重的木门还是庭院里的石阶池塘都昭示着历史底蕴,不过,或许除了天内理子以外的两位都已经有了猜测。
该说是猜测吗?其实在看到站在门前迎接的……该叫什么?仆人?……的时候就已经差不多明白了。
“啊?是我家啊。”
“……?……啊?……?”
如果疑惑可以形成实体的话,现在天内理子可能已经被问号埋起来了。
“哈哈,理子妹妹没发现吗?”夏油杰快走了两步,越过天内理子的身边,“悟刚刚就一副很熟的样子了。所以……”
被赶上来的夏油杰捏了一下肩膀的五条悟回过头来,声音里有点不耐烦。
“对啦对啦,欢迎啦。因为我家就在京都,所以干脆接着住我家好了。……那是什么表情?”夏油杰的手放在五条悟的肩上,稍稍用力,“疼……!好啦!总之是我要尽地主之谊就对了!”
“……这样啊……?”
是这样吗。
看天内理子的表情也知道,她能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夏油杰知道五条悟是关心天内理子的。不过她的困惑有理。怎么想都觉得这一趟五条家的安排是完全临时突入的。
“……没问题吗?悟,到你家来……?”
他小声贴在五条悟耳边问。
这是五条家的本宅吧。就算是继任的家主,考虑到任务的特殊性,是否会造成麻烦也应当多考虑一下。
“完全没问题啊。我又不像杰那么小气,我家的话随便看啦。”
“不、重点不是那里。”
做出了漫才结束那个“够了吧”的动作,夏油杰拍过了五条悟的肩膀。
“说了没问题就是没问题啦。杰还是担心担心别的事情吧。”
从进了家门开始就一直在哒哒哒地敲打着手机的五条悟抬起头,对着夏油杰晃了晃,嘴里说着的却是针对所有人的宣告。
“行李已经送到房间里了。换好衣服在花园集合!晚上吃流水素面!”
“换好衣服”指的是简单款式的和服。因为“反正是在做日本风土体验嘛?仪式感当然也很重要啦”,五条悟是这样说的。
虽然晚餐不管是吃也好玩也好都很愉快,不过夏油杰还是意识到了五条悟的画外音。
所谓的“仪式感”是指什么。
“哈啊……”
夜间行程结束和女生们互道晚安之后,五条悟在夏油杰做出迈步向客房的动作的时候拉住了他的手。
“……都到这种时候了,杰还要耍花招吗?”
如果说白天的时候五条悟的眼睛中漂浮着云彩,那么此刻他的眼中就映着星星。
夏油杰叹了一口气,知道这一次总算到了那个时候,没有办法蒙混过关了。
“……那么,悟就带路吧。”
“这样才对。”
无论是谁都没有再说话。他们手牵手穿过走廊,盛夏的紫阳花香气弥漫在夜色中,响彻在庭院中的除了蝉鸣、流水和惊鹿敲击石钵的脆响以外只有和服摩擦着的簌簌声。
因为是夏天,所以即使夜间也这么热。这是正常的,绝对不是因为交握的手心中的温度蔓延到了全身。
最后一个转弯带两人到了目的地。五条悟先行跨上台阶,单手拉开了和室的门,看向夏油杰。
“欢迎来到我的房间,杰。”
他说。
***
“想不到悟是这样的男人啊,有可爱的一面呢。”
“所以在晚餐之前,偷偷和女中说的是这些布置吗?”
“这样算是传统和西洋风格兼备了呢,辛苦悟了。”
……无论在进入房间的时候说出了以上哪一句话,气氛都会比现在好。
至少会显得有余裕一点吧?
夏油杰揉着眉心靠在淋浴间的玻璃上。
事实上,他哪句话都没能说出来。
在看到偌大整理好的和室正中已经铺好的被褥和点起的红烛的时候,夏油杰的第一反应是用没有被抓住的那只手捂住了脸。
在做什么啊。
五条悟这家伙。
但是连“喂喂……这个……正式过头了吧……”都卡在舌头根上了,根本没办法从喉咙里发出音来。与之相对的,他的脸完全达到了滚烫的程度。
……在做什么啊。
这种气氛算什么啊!
但五条悟看起来非常平静。该怎么说呢,是完全让夏油杰感到陌生的程度。
他所知道的五条悟不是这样的。性格幼稚又乖张,虽然人生像是在开挂、脑子聪明得不行,但是其实经常很容易就会中语言上的圈套。在两个人的关系里总是牵头迈出一步的人确实是五条悟,不过总体来说,夏油杰认为自己才真正掌握着节奏。
突然说了要发生关系、突然表白了,这些也不算是大事。因为那个是五条悟嘛。
是那个只有个头超标的小学生啊。他会做出什么怪事都不用称奇。
“……怎么回事……”
夏油杰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在被交代了“那么和之前一样,杰去洗澡吧。我会用另一个淋浴间。”之后,他就真的像鬼迷心窍了一样照做了。
哎?那种“已经都安排好了,杰按照我说的去做就好”的口吻是什么……?
这和他之前对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的认识完全不一样。
……而且为什么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就真的这么走进浴室了……
最逊的是,他完全静不下心去淋浴。那种感觉就像是“假如一直不去睡觉的话明天就不会来,于是干脆熬夜到了第二天的早晨”的拖延一样。
如果不去淋浴的话,就不需要面对之后的事情。
为了不让五条悟怀疑,他甚至拧开了花洒的开关。
“哈啊……”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夏油杰抬起头。镜子里的自己脸上还残留着没有消退的红晕,眼神还有些迷茫。
太不像话了。
难道他在害怕吗?明明和五条悟的性——之前体验过的——感觉很好,而且就算不愿意承认,那个家伙的技术也实在是让人能飞到天上去。经过了这几天的开发,夏油杰觉得自己实在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那么这种退怯的感情到底源自于什么呢。
“……杰?”
因为这几个音节,镜子里夏油杰的倒影激灵了一下。
“嗯?怎么了吗,悟?”
“出了什么事吗?”
他眨眨眼,转向浴室门的方向。
“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杰没有在淋浴啊。水流淋在身体上和淋在地板上的声音可是不一样的。”
夏油杰眼睁睁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的红晕蔓延到了耳朵和脖子。
五条悟在听。
他在听自己在浴室里的动静。
几乎就在那个瞬间,夏油杰想起来了在仙台的宾馆里、隔着门的那次自慰。
当时他的声音也全都被五条悟听到了吗?
身体马上给出了诚实的反应。汗毛战栗起来,皮肤也像是被针刺了一样,细微的麻痹感悄悄爬上脊椎。
“……悟这样好像变态!”
“哈哈,”靠近门板的声音逐渐远去,“那么,我也去淋浴啦!”
自己……没做错什么吧?
夏油杰的内心突然开始怀疑。
会不会从去接天内理子的那天开始一切就已经脱轨了呢?他当时就不应该放任五条悟进行那些……举动。
……不不,是在更往前的时间点。
在他遇到了五条悟的那一刻。
夏油杰有着强烈的感觉。
从那以后,他的人生将会走向完全不一样的方向。
木已成舟。
他深吸一口气,走进了淋浴间。
现在他要做的是让自己平静下来,找回冷静的自己,然后——
Chapter 18
五条悟的冲凉很快就结束了。不如说,简直是有生以来最快的一次。
自己意识到的时候,他的手上还带着点咒力残余的味道。
在干什么啊他?
用咒力加速洗澡吗?
一边这么吐槽着自己,一边又“啪唰啪唰”地挥舞着毛巾擦干身体擦干头发,拿起了吹风机的时候——
五条悟还是笑了起来。
如果以他的紧张程度作为标准,那么夏油杰的紧张程度就是至少二五条悟。
这种现象出现在“那个夏油杰”身上实在让他感到十分快活。
他已经数不清楚了。夏油杰脸红的时候他很快活,夏油杰生气的时候他很快活,夏油杰只是普通地走在他身边也让他很快活。人生第一次地得到了朋友,朋友又变成了……变成了……
……变成了现在这种关系。
话又说回来,夏油杰是不是一直在敷衍他?确定关系这种事情要等到任务结束吗?这和任务有什么关系?
但无论夏油杰在隐瞒或者筹划什么,攻陷他都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搞定的事。五条悟已经认识到了,这家伙看起来随和但是骨子里傲气,明明一副聪明的样子,执拗死脑筋起来也让人头疼。
幸好我比杰要更聪明一点。他这么想,而且我注意到了。
“咔哒”。
五条悟关闭了吹风机电源,深深呼吸。几秒钟后,他走出了淋浴房,穿过走廊回到房间中,静静跪坐在了床铺的旁边。
倒不是说他喜欢这么做。
但是根据五条悟的观察,越是这样就越会让夏油杰慌乱起来、维持不住那副成熟系的面孔。
也就是说,那个家伙会暴露更多可爱的一面。
什么嘛,这点也非常可爱啊。
他有点得意地这么想着的时候,属于这个房间的浴室门口响起了吹风机的声音。
夏油杰在吹头发了。虽然一路都住在一起,但是每次都是让夏油杰先去洗澡,等到他出来的时候,那头半长的黑发已经吹好了。
……下次,也想试试帮夏油杰吹头发是什么感觉。
不如干脆从洗澡开始就一起好了。
那样的话还可以在浴室站着做吧?上次被夏油杰锁在了浴室外面真是一大失策。
不过也多亏了那次,他才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想法。
五条悟抬起头。
那种非常好闻的味道靠近了门。那是夏油杰的咒力的味道。
在门被推开、穿着浴衣的男性身影出现在烛光中的时候,五条悟扬起下颌,稳住自己的嗓音开口了。
“请多指教,杰。”
***
“请多指教,悟。”
夏油杰是在走向五条悟、正坐好之后才回答的这句话。
“……!?”
这是非常柔和并且平静的声音。五条悟的身体因此震了一下。
“那么,”夏油杰说,稍稍调动声带挑起了轻薄的音色,用一只手抬起了五条悟的下巴,“悟已经准备好了吧?”
后面半句话的音量被他压得很低。至少在这样昏暗的烛光下,营造出的暧昧感可以打出满分。
“?!!!?!”
膝行着向前蹭了两下,夏油杰贴近五条悟那张瞪大了眼睛、展现出完完全全的惊讶的脸。
“就要开始了哦?”
“——不、不对!”在亲吻开始的前一刻,五条悟皱紧眉头、胳膊抵住了夏油杰的胸口,“不对不对不对!杰呢?!刚刚那个会害羞的杰呢?!”
“……哈哈,完全不懂悟在说什么。”夏油杰拉开一些距离,抬手将刘海别到耳后,由下向上地注视着五条悟,“还是说悟只能对付那种状态的我?悟是那么浅薄的男人吗?”
“……浅、浅薄……?!”
就算只有昏暗的烛光也好,得益于五条悟冷白的皮肤,憋出来的晕红实在是看得非常明显。
“只能应对比自己弱的对手,在上风位置欺负下风位置的家伙,不就是浅薄吗?”夏油杰说,顶着五条悟架在他的胸口的手臂靠近,呼吸吹拂在五条悟的嘴唇上,“是这个样子的话悟就不行了?”
绝对不要对自视甚高的青少年说不行。
夏油杰当然知道这个。不如说这就是他的计划。虽说获得快乐总是公平的,但是自从开始了身体关系就总是在这样那样的地方被五条悟压一头的事不能继续下去了。
像刚才在淋浴间发生的事也是。
对五条悟这样聪明有头脑的人,最好的办法是让他的情绪上来、不再思考。
“哈?不行?杰什么时候看到我不行,刚刚慌到不记得开水洗澡的杰才是真的……唔唔!”
在五条悟那个“已经安排好了一切的非常成熟稳重的大家族继承人”的壳子被破坏掉的瞬间,夏油杰堵住了他的嘴。
这样就对了。他满意地想。
经过了这些天的练习,五条悟已经完全掌握了接吻的技巧。不过没关系,夏油杰也打起了十足的精神来应对挑战。
纠缠着的舌头湿漉漉地绕着对方,不管是哪个人都气势汹汹地试图钻进对方的口腔里。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的接吻、却因为过于急切而嗑到了牙齿的时候,夏油杰率先拉开了距离,黏糊糊的涎液因此“啪嗒”地断开贴在嘴角。
才只是一个吻而已。
在很近的距离,他看到了五条悟脸上的红晕,故意伸出舌尖在上唇舔了半圈。
“——嘶!”
毫不掩饰地、甚至夸张地倒抽气的五条悟很可爱。他是这么想的。
没有给五条悟靠近的机会,夏油杰马上凑了上去,吻在五条悟的下颌。嘴唇沿着脖颈与胸线下滑,炽热的肉体和细腻的皮肤紧贴着他颤抖,在经过胸膛的时候,他听到那颗珍贵的心脏正在“砰砰”地剧烈跳动。
有效。
夏油杰挑起眼梢,在解开五条悟的浴衣、向下移动的时候望向他。五条悟的眼睛睁得很大,喉结正随着他点着小腹的皮肤挪动的节奏鼓动,好像像是要发出什么声音、却卡在了嗓子里一样。
明明这几天也没少做这个啊?夏油杰想,是因为现在的光线和气氛吗?
“……洗完澡没有穿上内裤吗?”
先是被顶开浴衣勃发跳动着的阴茎吓了一跳,因为没有期待会直接看到这根已经熟悉起来的东西。不过夏油杰马上就调整好了姿态,眯缝起了眼睛、用小指勾着颊边的头发别到耳后。
“悟,好色……”
他说,就那样看着五条悟的眼睛张开嘴,伸出舌头舔上了圆润的龟头。
果然是气氛的原因吧。
夏油杰感觉到了五条悟身体极大的震颤。没办法否认,夏油杰的心里确实因为这些反应而产生了小小的洋洋自得,下一秒,他就直接用嘴唇圈住已经冒出了先走液的头部,把五条家的继承人的命根子吞进了口腔。
“……!呜……!杰……!!”
不管做了多少次都觉得这家伙实在是太大了。
——如果不去想自己被他用手戳得高潮到求饶的事情的话,五条悟明明只是个被口交就会发出甜甜的可爱喘息的家伙而已。
也就是说,明明只是个超大号的小学生而已!
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东西……占据整个口腔,伞缘剐蹭着上颚的黏膜冲进或老公,弥漫着的雄性……不对、就只是悟的味道,填满了味觉和嗅觉器官的所有管道。
好像是被荷尔蒙催情一样地,埋头在五条悟胯间的夏油杰把手伸进浴衣,开始抚慰自己。
这个在他的口腔里膨胀着、抽动着、急迫地做着活塞运动的性器,今天晚上会进入到他的身体里。
大概是因为这些天以来的教育,明明夏油杰已经加快了撸动着自己阴茎的手,却丝毫没有感到满足。腹腔的内部反射性地随着这个念头的出现而收紧,酸甜的疼痛感让他绷紧了腹肌。
“杰、……呼……杰……等一下……!”
在这个时候,夏油杰的头被强行抬了起来。
“……我也想要摸杰,”在因为口交对黏膜的刺激而眼中泛红的夏油杰不解的目光里,五条悟捧起刚刚还努力又认真地吃着自己的肉棒的男子高中生的脸,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所以换下姿势再继续。”
……啊?
这就是他们在昏暗的烛光里开始了69的原因。
对于夏油杰来说,这并不是想见的发展。毕竟他已经制定了策略,五条悟的加入对于这个“策略”来说实在是个巨大的干扰。但是如果拒绝的话就太明显了,而且更别提,他本身就没办法抗拒“被悟爱抚”这件事。
不如说,出于某种条件反射一样的反应,在听到五条悟的声音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腰就已经软下去了。
“五条悟的爱抚”永远是没轻没重的。并不是说野蛮或是会让人感觉到疼,只是他的动作总是让人捉摸不清、好像猫正在轻飘飘地戏弄猎物。是阴茎在被舔舐、还是睾丸被吸得作响,到底什么时候开始手指已经放进了屁股里搅得他几乎喘不过来气,夏油杰晕乎乎的脑子很难搞清楚每个动作之间的顺序和重叠状态。
相对地,为了让自己不落下风,他能做的只有更卖力地运用自己口腔中的所有器官来取悦五条悟。因为体内的弱点被戳刺着而绷紧了大腿的肌肉的时候,喉咙也正打开着容纳进五条悟的龟头。被捋着性器吸着马眼的时候,下意识地努力收紧腮肉转动舌头。
热气腾腾的东西偶尔会兴奋地在他的口腔中弹动,夏油杰在吸得很用力的同时还要对抗食道被扩张带来的肌肉反应和灼烧着身体的甜蜜快感,实在苦不堪言。
不过……五条悟应该也是一样的吧?
他想。
快点射出来啊。全心全意地投入口交的夏油杰用手揉搓着五条悟绷紧的睾丸。快点射出来,这样一来就算还是要做到最后一步也不会是满血战斗的状态了,对自己来说、不那么失态的可能性就要高上很多。
……倒是快点射出来啊!
“唔、呜呃?”
“好危险好危险!差一点就要射出来了……!”
弹动着的肉块突然从他的嘴里抽出去了。
脸红得不行的五条悟在把他翻过来之后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压住了他的肩膀把脸贴近。
“杰、呼……嗯……已经可以了吧?我要进去了……!”
哎。
不是,哎,等等等等。
昏暗的烛光下明明应该是看不到,但是哪怕是凭长久以来的了解和刚刚嘴里的触感也能描述得出来。
饱胀的阴茎凶恶地、非常急切地想要把人吃掉的画面。
……这不完全是反效果吗?!
“等、等等……悟、那个……”情急之下连借口也想不出来,在人被从胯骨折叠起来、腿已经架上对方肩膀的档口,感觉不管说什么好像都已经不能阻止被当做鱼肉处理的未来到来了。
“呼、嗯……啊?什么?”五条悟说,不知道是不是夏油杰的错觉,他好像在那双碧蓝的眼睛中看到了兽类猎食时的闪光,“……啊。我明白了、”
笑了。
在性器的前端抵住了虽然被玩到软烂但仍然在紧张地收缩着的穴口的同时,五条悟笑了。
“——杰、嗯……难道觉得、只要我先射个一两次就好了?”
结果根本还是在慌乱嘛。
这就是杰在浴室想到的针对我的计策?
能让杰努力思考对策还真是我的荣幸呢?
一连串的话都没能进入到夏油杰的中枢处理器里。
要问为什么的话,那就是因为五条悟说话的时候也没有停止动作。
他确实地履行着自己刚刚说过的话。
不自觉地张开嘴吞咽着空气以免大脑缺氧,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感受着甬道被强硬地撬开的感觉,夏油杰觉得自己好像能听到粘连的黏膜被分开时的水声。
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清晰了:五条悟正在进入他的身体。
贴在耳骨上的声音潮湿地从舌头搅动着薄薄的脆骨的粘腻水声里透出来:“可爱的家伙。”
不巧的是,夏油杰现在刚刚好没有精力对这种显而易见的胡话做出反应。他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了下半身——都集中在正苦闷地被扩张着、神经尖叫着传递危险讯号的入口。
他会破掉吗?
被这个……被这个尺寸实在太过分的东西撑到破掉?
“……今天是要进到杰里面去啊。都说好了的。只是手指就已经会高潮个不停了的杰不会真的觉得让我射一次就会有效吧?”
仿佛是从模糊的外界响起来、但因为紧贴着耳廓而通过骨传导仿佛直接在脑中炸开的声音这么说。
这是第二次。
“可爱的家伙。”
什么可爱啊。
已经要死了……已经要死了!
夏油杰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眶中正缓慢地浮出泪水。然后、在他感觉到了很明显的血管兴奋地搏动的时候,他才突然反应过来。
这家伙……这个五条悟!……甚至没有戴套啊?!
这……这不是个……
……好机会吗?
“悟……悟,”他说,因为过于焦急而有些口齿不清,“听、听我说,避孕套……”
勉强聚焦了的视线在昏暗的烛光中落在五条悟的脸上。呈现在夏油杰眼前的是一张额头上布满汗珠、眼神却高兴到让人害怕的美丽面孔。
“啊……那个……忘记戴上了啊……”
太好了。
这样就太好了。
总算能松下一口气了。
夏油杰颤抖着抬起手,抵在五条悟的肩膀上。
“是、是嘛……”他说,没听出自己的声带抖出了好几个弯,“那就先退出去……把、把……”
把避孕套戴上。
不管怎么样也能拖延一点时间吧!可以让五条悟冷却……哪怕一分钟也好……!
真是……太好……
……了?
“哈啊?才不呢!”
伴随着这句话的是灼热的肉块沉重地撞进最深处带来的神经质的疼痛感。
“???哈、啊??……咦……?”
这是很难理解的那种现实状况。因为和预期大相径庭,所以大脑在接收情景处理分析的时候都慢了半拍,更不要提做出反应了。
“呼……好热……嗯?”
注意到了夏油杰的表情的五条悟稍微歪了歪头,形成了一幅天真又困惑的模样。
如果不考虑他现在正在进行的成人活动的话。
“什么嘛,杰还真的以为我会给杰逃跑的机会啊?这不是太笨了吗?”
他在夏油杰巨大的喘息声中惬意地按住了身下的腰肢,让自己退出少许,然后又一次撞进去。
“……不、不对!悟,不是、不是说好……”
……说好什么呢?
被随着五条悟逐渐加快的进出而沸腾起来的甜甜的快感冲刷着中枢神经,很难说现在大脑还能想些什么东西。
不愿意做的话悟就要放弃。
但是他不愿意被这样做吗?
不管是浮起来的腰也好、还是哆嗦着的阴茎也好,不都正表明他——至少是他的身体——对这过分强硬地被打入内部的快乐十分欢迎吗?
“杰也……嗯,别缠得这么紧!”五条悟扬手打在夏油杰的屁股上,除了清脆的响声以外、还收获了颤颤巍巍的呻吟,“杰也很喜欢不是吗?”
虽然早都已经被开发到知道自己可以通过屁股获得……这些快乐的程度了,但是肠子里出乎意料地被扩张、又被翻搅成这副样子还摇动着腰肢迎合的样子实在不是夏油杰想象过的自己。
话又说回来,夏油杰模糊地思考着,他本来的计划是什么来着……?
“就说了……这个、嗯、可是认真交尾。杰以为我准备这些、还把杰带回家是为什么?”
不仅要收下杰的处女,还要把结肠也打开。
如果杰是女孩子的话,现在就要给杰授精。
五条悟又一次靠近了夏油杰的耳朵——这是五条悟在刚刚发现的,压低声音在夏油杰的耳旁说话的话,这个家伙就会抖得不行。
“整整一个晚上,把所有种子全都射进杰的子宫里去。”
五条悟说,没有理会夏油杰“别说子宫”的抗议。
“……做好准备了吧,杰?”
这是夏油杰能清楚记得的最后一句话。
五条悟确实地履行了他的诺言。几乎整个晚上,他的性器都停留在夏油杰的身体里,无数次捅开痉挛的肠道、凶恶地顶撞着前列腺,一直开发到了——“子宫”——结肠。
直到夏油杰胸口起伏、大腿根部抽搐地瘫软在床上、捂住因为过度射精而疼痛的龟头恳求时,他都没有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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