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帝东游,未出函谷关,有物当道,身长数丈,其状如牛,青眼而耀睛,四足入土,动而不徙。东方朔曰:‘此物名患,忧气所生。此必是秦之狱地,不然,则罪人徙作之地。夫酒忘忧,故能消之也。’”
“大哥,现在要怎样办?”
这并非真心发问。无情葬月略沉气,翻腕提剑回看风逍遥,等一句话。
“都已经气势汹汹来围炉了还要怎样办,”风逍遥擦擦嘴将酒壶挂回腰间,与无情葬月相视一笑,“准备好了吗?”
这件事起于数天前。
风逍遥准备从苗疆皇宫返回万里边城时神色匆匆。战事暂告段落,但苗疆疆土广大,内中部族纷杂,大大小小的情况一出接一出,时间总也不够他悠闲。
何况他还有大事要做。
“唉……太少了,”行至途中,他饮一口酒,摇摇酒壶敬天上的月亮,“休沐怎么算都不够用——”
往道域一来一回,消耗的时间太多。他军中事务繁杂,道域重建也正是忙的时候,左算右算才好不容易拼凑出一个休沐,能让他去一解相思苦。
只要搞定手头的事情。
每每到了这种时候,他就真心实意地怀念他老大仔还没甩手、他可以随时溜号的好时光。
这次是幺罗族的人失踪了——那事情发生的很怪。幺罗女念旧喜厚葬,愿大祭祖灵,可今年祭鼓前议里却匆匆来报,整个村头的人都消失殆尽,枫木鼓与祭品零落一地,场面纷纷乱乱,地上连个脚印都无。
“又是这样的事,是讲,为什么苗疆就特别容易闹鬼啊——嗯?”他愣一下,歪歪头,转着头壳向四周望,对着空气轻松开腔,“这位兄弟,既然来了就麦躲,见个面交个朋友嘛。”
月下树影随风声婆娑。
“真正不出来?”
风逍遥的手摸向腰间,霎时。
人影微晃,自上而下。
身轻,轻如浮光;势锐,锐如鹰隼。
风逍遥拉开弓步,紧绷手臂肌肉正待抽刀,突然心念一动。
“月!”
天上有轮月亮明晃晃地挂着,他急急探手,将这轮藏在树梢飞扑向他的月亮抱入怀中,抄手架住他的腿,让他稳稳躺好。
“大哥,你是又要和谁交朋友?”
风逍遥一颗心扑通扑通,听他的问话哭笑不得,横抱这个人的手在他的臂上捏了两把。
“月,你是几时过来的?学宗那边咁有忙完,飞渊事情很多吗,怎会没要你带她一起出来?为什么是从树上下来?”他嘴皮子倒腾得快,眼看着无情葬月在他怀中眨眨眼好像消化不过来,却实在停不下,“明明在道域乖乖等我就好,你的生辰马上就要到了——”
没想到会被一连串问题迎面砸在脸上,无情葬月抬手按住风逍遥的嘴。
“大、大哥,”他偏头将脸埋入风逍遥的肩膀,好少少遮掩一下脸红,“先放我落来……”
他明显感觉到风的身体震了一下。
“啊?”他大哥的声音从他的头顶传来,语气里带点不可思议,好像觉得这话说得痴愚,“是你自己掉进来的内,还想落跑,这怎有可能?”
他轻松抱着无情葬月,边如此逗他边继续向着军营走,自信得很,根本不怕月不与他同路。
“就先来回答第一个问题。”风逍遥实在忍不住地笑,他怀里抱着这么个宝贝,这几天的奔波都化烟飞升,“你是怎样找到我的?”
无情葬月在他的臂弯中扭动着调调位置,挂在小臂上的双腿下意识晃两下。
“刚刚第一个问题不是这个。”他小声嘟囔,随即抬头,“我遇到了榕姑娘。”
风逍遥的唇角上翘,月光映着他布满几乎溢出来的喜悦的英俊侧脸,无情葬月看眼里,心中面上都是一片火烧。
他知军营并不是可以擅自进入的所在,在去苗王宫的路上,遇到了一位姑娘。清丽婀娜,形容妍然,最重要的是,她的周身环绕着一股熟悉的味道。
无情葬月心下了然,这位应该就是他大哥最爱那酒的酿造者了。
“他与王上汇报过后,当返回万里边城。”简短寒暄介绍后那位榕姑娘告诉他,遥指一个方向,“这是近路,若你脚程快,或许能在半路遇到他。”
他颔首行揖,见那姑娘掩口而笑。
“军长曾说,风月无边是他对小弟的思念。”榕桂菲说,“奴家今日知晓,原来,‘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此句是真。”
他面上薄红,勉强挤出一声“多谢”,逃也似的离开。
“那之后呢?”风逍遥掂掂他,要他从回想的羞耻沉默中回过神来,“是为什么爬上树啊,飞凕。”
“……我想到与大哥的初次见面。”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听风逍遥又在笑,“就也想要试看看……”
躺在树上,有那么舒服吗?他实在有些好奇,跃上树梢没一会,就看到风逍遥晃着酒壶行了过来。
如此这般,才成了他亲身投监的场景。
“……大哥,我也有问题要问你。”他突然想到什么,一只手揪紧了风逍遥的衣襟,“你是有向多少人讲过风月无边?”
“哇,那可多了,你该问我没有对谁讲过。”眼看快到军营附近,风逍遥放慢脚步,细细去数,“剑老小、笨牛、神田京一、赤羽先生……啊。”
他稍低下头,贴着无情葬月的面颊蹭蹭。
“‘温纯芬芳,别有风味,引人微醺旖旎’,那个东瀛来的军师还有这么夸过这个酒和这个名内。”
无情葬月觉得脸很烫。他想问一句“这种话也记得这么清楚”,到底还是没问出来。
“抓紧了。”
他的大哥突然这么说。
不待他反应过来,风逍遥突兀运起轻功,腾空翻入铁军卫营墙。落地未歇,人,一路轻踏,险险避过巡防,抱着无情葬月直入了主帐。
“呼……”他将怀中的人放在椅子里,自顾自去看桌上的餐食,“看来他们的警惕性还是不够高,像我这样的高手啊,随随便便就溜进来了。”
无情葬月无声地笑。
“大哥,不可这样说,你熟悉军中的布防……”
“那当然,布防就是我来安排的内。已经晚了,菜有些凉——”他又转去倒水,一个身影在不大的营帐中轻快来回,“是说,你还没有讲,为什么来到苗疆。”
无情葬月沉默片刻。
“确实,快到我的生辰了。”他接过风递来的酒抿一口,“我想见大哥,也……不想让众人为难,给士心、飞渊留下批信,就出来了。”
风逍遥怔了片刻。
他抬手摸摸无情葬月的头,又滑下来拍拍他的肩膀。
“那就好好在苗疆,大哥与你庆贺。啊对了,”他终于坐下来,托着下巴看月挟起一块酱鸭,小口小口咀嚼,“今日……就不烦你,留些体力,明日与我同去调查,好不好?”
无情葬月顿住。
“我的身份……”
“场外专家、权威人士、资深顾问,随便你啦。”风逍遥在他鼓鼓蠕动的颊上亲一口,“免担心,就这样说定咯。”
幺罗族的山头与万里边城有些距离,但风逍遥与无情葬月皆运轻功,前往倒也不会特别费时。
——结果落地就被围杀了。
风月无边名称旖旎,刀剑刃下却不留情。
旖旎是真正很旖旎啦,风逍遥想,看着无情葬月凤目半垂,抬手擦去颊边的血迹,腕下抖出一个剑花,于筝鸣声中转头向自己走来。
“月,是说,”他擦一擦刀,插回腰间,“用新的剑,习惯吗?”
“嗯,已经趁手了。”无情葬月以木剑挑起尸体的衣带,“大哥,对这群人有什么头绪吗?”
“这不是苗疆各部的人……这是人吗?”风逍遥饮下一口酒,蹲下身翻看,拎起了一具尸身长而尖的耳朵,捏开他的嘴,“慢了一步,这几个是服毒自尽的。”
他站起身,靠近无情葬月,见他发丝因战斗凌乱,刚想伸手去顺,又突兀想起自己刚刚碰了什么,一时有些尴尬地僵住了。
“现在知晓的,大致不只是作祟咯。”
无情葬月没有说话,却自己靠了上去。他行动自然,管不得多余的事情,好像风逍遥手下就合该有一个他的脑壳,他的发也就只是为了被那五指梳理整齐而生。
风逍遥忍不住翘翘嘴角。
月的眼睛眯缝着,好像没有看向他。
“大哥,那边……可是有个草庐?”
风逍遥望去。
影影绰绰,隐在林中。幺罗族的山头草木茂盛,荫蔽下的草庐不大,不远,也看不甚清楚。
“住这么阴森森的,”他打了个寒颤,“……也没办法,去问啦。”
无情葬月看在眼中,有些失笑。
“很怕吗,大哥?”
“怕个头啦,我就只是太有经验,有空给你讲——”
他们这样低低絮语着走近,只听一老妪声音远远传来:“是谁?”
风逍遥与身边人对视一眼,止住话头,朗声出口。
“老人家,打扰了。我们要去幺罗族参加祭鼓节,却都没看到人内,你可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先是无声。
风逍遥按住绷紧身体的无情葬月的肩头。
片刻过后,草庐内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缓慢靠近门边。
“老身也看不到人影,当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门打开,一位老阿嬷顶着空洞目光站在他们面前,“老身的眼,已经很久没有看过东西了。”
他能明显感受到他的月亮愣了一霎;随即下意识上前一步,要去扶她。
老妪似有所察,抬手摆摆,“老身一人在此生活,眼看不见,心却看得见,不用少年人来扶。”
风逍遥拉住有些发怔的月,安抚地捏捏他的手。
“那阿婆,关于幺罗族……”
老妪打断他。
“你们说失踪,老身的儿子也失踪很久了,不知道对你们有用否。”她停顿一下,深深喘口气,好像一次说了这么多话耗尽了身体中的力气,颤巍巍抬手指向西南方,“此去三十里,山阴处有一祭坛,那是我失踪的儿子最后前往的所在,也许和幺罗族也有关系。”
风逍遥饮一口酒,挠了挠他小弟的手掌心。
“那就先谢过阿婆——月,我们来去。”
无情葬月点点头,踟蹰一下,回头补句。
“若有阿婆儿子的消息,我们会尽快告知。”
他搭紧了风逍遥的臂,随他腾空一并跃起,穿风破空声后,只留树叶娑婆。
如此,几乎被淹没在杂草树荫中的草庐门前,只剩下老妪一影。
“少年人,行得快啊。”她摇摇头,缓缓转身踏进门槛,门扉在她身后无风自阖,“老身的囝仔……”
门后传来轻轻一叹。
“怕是早就已经回不来咯。”
西南三十里,山阴有祭坛。
无情葬月回头望望,觉得每一株被他们借力踏过的树看着都有些许可怜。
但是——但是,从树上向下看的视角,是风习惯的视角;御风而行的潇洒,是属于风的快乐。
现在他都体会过了。在心内一个小小的角落里,就好像把这些东西都据为己有,变成了他们之间的细小纽带。
……山阴处,不该这么热的。
“是不是那位阿婆老糊涂了,这边哪有什么祭坛——”
他的思绪被风逍遥的声音拉回来。
杂草萧索,石墙耸立,他们找来找去,只找到一个荒废破败的监牢。
“大哥,这锁……”无情葬月走上一步,仔细观察。
锁链已经锈了。
内劲灌入剑指,指尖一震,腐朽的锁链应声而开。
“这里很久没人来了。”
山阴无风,草木无声。
寂静处只有他二人站立。
“啊?”握着酒壶的风逍遥一震,歪歪头看他的月亮吱呀拉开门,那张清秀半回的侧脸上还挂着忧心,“那内中空气咁会不好,月,你要不要在外面等我。”
……什么跟什么。
无情葬月脸上的忧心化成一个小小的微笑。
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
“大哥,我的身体已经无妨。进去吧。”
风逍遥摸摸他的脸。
“不可勉强,月。如果不舒服就要告知我,哉啵?”
他说着闪身抢在了无情葬月的前面,迈步踏入监牢。
暗。
暗色之下,四周空空荡荡,既无牢槛,也没囚徒,透入的光勉强照见,这地方只有一方台阶。
“……怎么还有要下楼梯。”
风逍遥自然牵过月的手,“小心苔藓,真滑。”
石阶深入地下,苔藓散发出潮湿的腥气。那让人不甚舒服的腥气越深入越是浓重,风逍遥用另只手掩住口鼻,却突然有感。
“月,你咁有听到?”
“……有,”无情葬月在他的身后低低回应,温热的手稍握紧了他,又被他反捏两下,“声太低了,具体内容听不清。”
那声音初时细如蚊呐,语气嘶哑癫狂。与窜入鼻中的腥气同款,越向下行,音量才渐渐大起来了。
“……我……杀了……”
“我杀了!”
“要救……救……没……”
风逍遥停一下脚步。
“杀杀杀,火气真大。”他牵着无情葬月的手到身前,覆上另一只手摩挲两下,“飞凕,你可要拉好我,不知下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内。”
石阶到尽头时,他回头与无情葬月对望,随即走入门扉之中。
光。
光来自墙壁上的油盏,昏暗阴森,映出石室中一个蠕动的影。
影似在迈步前进。它头上生一对角,青色眸中映那诡异油盏,仿若有火正燃。四蹄交替,一刻不停,却难前行。
风逍遥仔细端详很久,终于下了结论。
“……哇,是头牛。”
牛口吐人言。
风逍遥摸摸脑壳。
“还真正是见鬼……是讲,这次和以往不一样,这场面一点嘛也不可怕啊。”
无情葬月眨眨眼睛,低声提问。
“大哥,苗疆,这些年来我不知道的所在,就都是……”大约是觉得有些难以描述,直到最后他也没憋出什么形象的词,“……都是这些?”
风逍遥哑口无言。
“也不是……”他回想,生怕月对如今的苗疆留下什么奇怪印象,“其他的都是真正常的恐怖,人会突然变小啦,僵尸围城啦,还有,呃,鸟人……”
惨了。
正常的恐怖,算什么正常?
“杀!”
牛救了他。
二人的手迅速按在武器上。这一个“杀”字在窄小的空间中回旋,不知是错觉与否,连昏暗灯影都好像颤了颤。
“……它好像,动不了。”无情葬月松松握剑,转向风逍遥的面孔上有些困惑,“大哥,这里……”
他犹豫一下,在风逍遥鼓励的眼神中继续说下去。
“这里,好像有术法的残留。”
“乃会有这样值钱的牛,值得术法来困住,是因为会说人话吗。”风逍遥挑起眉,踏前一步,“喂——到底是在讲什么五四三,你是能听到还是不能?”
回答他的是渐弱的低语。
“我不应信……不应信那妖……”
风逍遥与无情葬月对望一眼。
讲不听,能怎样办?
“是妖说,要救我爱的姑娘,就杀了我的兄弟,他是我要救的人心爱的人,用他的血就可以……”
风逍遥旋开酒壶盖,饮下一口,递给无情葬月。
“我杀了,我为了救……”
“……心头血,为什么……那么红……”
“他说,他愿意,既然我想要,他就甘愿牺牲自己,救伊的命……”
“他为什么没有告诉过我?他从没有告诉过我!”
铜铃目中蓄着泪水。
无情葬月握着酒壶手一紧。他被这话烧了下头壳,顿一顿才反应过来,抿半口酒,任醇厚香气溢满唇间,悄悄向风逍遥又靠近了些。
“大哥,”他低低说,不露蛛丝马迹十分自然地又将手与风逍遥挽在一起,“这阵法,不像只是要困住他。”
牛仍在自语。
“毒,原是妖下的;人,却是我杀的。”
风逍遥转头,在这地牢中潮湿腐朽的味道中满意地捕捉到月被染上与自己同款的酒香,“那是……”
“阵法在抽取他的怨气……大哥,这个石牢就是祭坛,这是个……”
“门!他们成了门的养分——”
“我杀了我的兄弟,我杀了爱我的人……”
“……可我也没救成!”
“妖骗我,妖骗了我!”
“我不甘,我愤恨,我有怨!”
“我已怨了百年,我还要在此过几个百年?”
“我要肉身压阵,让这门吸饱他们的血,让这片土地成为连接妖界的通道……”
“……我眼睁睁看自己终于人不像人,妖不像妖!”
风逍遥歪头打量这人身入妖的牛。
“妖界,通道,人消失……听起来咁会有这么耳熟。”
他捏下无情葬月的手,他的小弟乖觉,将酒壶交还与他。
“多半幺罗族是又被传送到什么所在——等我去寻我们的大祭司来,放你解脱再说。”
他向自己的酒壶内看看。
“唉……左右你听不懂,还剩一个底咯。”
“敬你与你的兄弟,干杯。”
他将酒壶颠倒,内中最后几两尽数淋在喃喃自语的半妖周身,正待与月转身离开。
那妖的调却骤然变了,好像只这一下,他就已经放下所有冤仇。
“……好……酒……”
二人正讶异时,见酒气莫名蒸腾,庞然巨影在酒香中竟开始徐徐化作青烟。
“好酒……好人……”
那声音越来越缥缈。
“可惜……只有我一……”
无情葬月心有所悟。他转头仰脸,正与风逍遥的目光相对。
酒能解忧,酒能断愁。
此地有一妖患忧。
怨痴恋的爱不到,怨相陪的未察觉,怨幡然悔悟成执罔,怨执罔徒劳一场空。
怨,怨到临消散时,独饮上路也不甘。
壶中酒已倾尽了最后一滴。无情葬月凑近,风逍遥搂住他,在他的颊上印下一个浅浅亲吻。
“……如此,同样是风月无边。”
无情葬月低沉的嗓音在突然震动起来的地牢中回响,话音落时,风逍遥的声音便跟上。
“这样也算是与你对饮咯,干杯。”
“多……谢……”渐趋细微的声音仿佛越离越远,“你与……你的……”
震动渐强,烟雾渐散。
一切终于重归安静后,再没妖答他们。
“……真正想不到,居然这样也行,给无心减少工作咯。”风逍遥抬手捏了捏还有些愣怔的无情葬月的面颊,“走咯,月。时间不早,先返回万里边城。明日禀报完,我们去寻那个阿婆,再看看幺罗族是什么情况。”
无情葬月又看向那妖消失的所在。
无言片刻,终于应到。
“……好。”
无情葬月将自己浸泡在浴桶中。
屏风那一侧风逍遥忙忙叨叨,刚冲完凉,不知是在做什么。他闭上眼,觉得饮那一口风月无边,余香仍留在他的唇齿之中。
风中捉刀将这酒饮了十余年。
他是何时想通了自己心意,在这漫长的时间中独饮时,每每品这名,又曾是什么滋味?
他可曾有忧,可曾有愁,可曾图一醉消解,却只能清醒无言地咽下每一口?
或者他也曾不愿自己一人饮下,去寻人对饮吗?
他的心口突然酸疼起来。
“……大哥。”
屏风后传来的嗓音还带些笑,全然不清楚他脑壳中纷乱的思路。
“我在,怎样了?”
他想,这些心思也没有必要让风知道。多情人爱思虑,那么思虑就干脆都放在他这里,不要让风与他来扯同款的毛线球。
但有件事不同。
“大哥,风中捉刀,风……逍遥,”他又向下缩一缩,连肩也埋在热水中,盘在头顶的长发有几缕坠落,“月,噶意你。”
他闭着眼睛,看不到那屏风上一直晃来晃去的人影突然凝固住——他只能听到本来一刻不停的脚步声乍然安静下来,这安静如同具有压迫力的实体,让他一瞬想逃。
等到那脚步声再响起来,明显绕过了屏风与他越来越近。终于停在他面前时,无情葬月的小半张脸都浸在了水中。
“月,把眼睛睁开啊。”大抵是半蹲了下来,风的声音几乎就在与他齐平的位置发出,“乃会这么突然……”
他犹豫片刻,听话睁开眼睛,正正对上风逍遥的瞳孔。那双眸中有些欢喜,又有些忧心,深深的褐色之中,映出一个完整的自己。
“……我只是今日有感……这心情,要说出来。”他在风的注视下有些不好意思,可舌头却好像是不受自己控制,“总感觉,我说得少了。”
风逍遥的眉梢与唇角肉眼可见地弯起来。
他实在脸热得厉害,不等风笑出来,急急忙忙又去找补:“大哥的酒……太烈了,我只饮了一口,到现在头壳还是昏昏的。”
风逍遥的笑声终于还是回荡在他的耳中了。他小声抱怨“哪里好笑”,就听风一边应着“是是是,不好笑”,一边亲了上来。
吻本起得清浅,是无情葬月终于在风逍遥闷闷的低笑中恼着咬了他的嘴唇,这才被风报复似的含住吸吮。他人还在浴桶中,为了寻风探出不少身子,水珠滚落下来,被风摸到他身上的手接住。
舌正交缠时,一块布斤盖在他的肩上。
“擦擦干净,”那个人在间歇中说,不很老实的指来回拨弄着他的乳尖,在他喉咙里发出些不满的咕哝时继续,“或者你想要在水里做,那也真好。”
无情葬月后撤些,看到了风逍遥实实在在有在打量浴桶的目光,凑上去在他的唇上又啄一下,低声讨饶。
“……大哥,你先去屏风后面。”
风逍遥歪歪头。
“喔,不配合啊。”
好像这话正中下怀,风逍遥扣住他的肩,抄手横过他的膝弯,突然将一个人水淋淋地捞了出来。
“跟你说了擦擦干净,”他没什么诚意地笑,月不会抗拒他,只是在他的怀中扯着那块布盖住自己,“会着凉内——”
着凉?
在这样盛夏的夜晚,在他灼人的怀里着凉吗?
“才不会……”
“不会啊,那就更好了。”
没有几步路,水滴滴答答落了一地。风逍遥将他置于榻上,拉着布斤将他的飞凕裹得严实,一寸一寸地轻轻施力,要这布料将他皮肤上的水渍吸干。
无情葬月在他的怀里蜷着腿。他不敢将自己摊平,帐中灯烛未灭,他若伸展开来,就是要放弃最后那点点遮掩,一丝不挂地晾在风逍遥的面前。
赤裸相对不是一次两次,但……这样也太超过了。
风的鼻息喷在他的颈窝。身后这个人窸窸窣窣挪动,两条长腿一左一右穿过他曲起的膝弯,就将他整整困在了怀里。
“月啊,”风逍遥忙道得不亦乐乎,他将那段白白净净的脖子湿漉漉吮在口中,黏滑的舌在皮肤上划过,还有空含含糊糊地说些混话,“今天有帮到大哥,想要什么奖励啊——”
酥麻的痒从被风吮着的地方传过来,无情葬月躲避不开,微微在他的怀中扭动着身子。
“……真的吗,大哥会给我奖励?”
他在喘息中问风逍遥,话音还未落时,眼睁睁看那人的一只手摸进了布巾内,捏住了他的乳珠轻缓搓动。
“只有你骗我的份内,我什么时候有骗过你?”
确实,他想。但是在这种时候,他被风逍遥锁在怀中任由搓圆捏扁的时候,这话就显得很是不可尽信。
令人焦躁的快感从胸前一侧传来,他被那手扰出几丝鼻音,含胸将躲时被轻轻拧着尖端向前提拉,随之凸起的乳肉落到那人手掌中被握了个刚好,猥亵地揉捏。
在他颈侧沉着笑意的声音就又问他:“这样舒服吗,月?”
怎么可能不舒服,可又怎么可能就直直回他舒服?
无情葬月将险险溢出的呻吟兀自吞回喉咙中,带些哽住的音色,一句三喘地岔开话题,说给他听。
“……那我要大哥,把灯熄掉……”
风答应得爽快。
“好啊,”他说,倒也不追究那个没有回答的问题,食指的指腹点住被玩得红肿的乳尖来回地磨、柔软地蹭,又探手去下面,在无情葬月挺立起来的地方揉一把,“——等你先去一次,我就熄灯。”
他的小弟僵住一瞬,顿时扑腾起来。
这也不妨碍风逍遥的心情继续好到忘形。
无情葬月就在他的怀里,他将人牢牢困住了,这轮月亮就挣扎不到哪里去。他闲闲在触手光滑的腿根捏上两把,手指划过会阴向上,揉揉饱满的囊袋,最后才游刃握住了那根秀气笔直的东西。
“……骗我,大哥骗我……”
月这么指责他,身子还蹭着他扭得起劲,声音是在喘的,夹些不可置信的委屈和惊讶。
“是你自己没有说时间啦,”他耍着赖,手松松圈住月的阳物上下撸动,“不怪我啊。”
他捋着那根东西上浮凸的筋络,拇指蹭在颤抖的尖端上,揩一把已经流出的前液,潮乎乎地搓揉着暴露在空气中的膨大的冠头。指腹在那个淌着水的小口揉够了,圆钝的指甲又蹭过去,激出怀中人一阵哆嗦。
眼见躲闪无望,无情葬月偏头索求起风的吻——退一百步,至少可以让那张聪明得有些恼人的嘴巴闭起来。他被风捻着乳尖拢着下身作弄得浑身发软,靠紧了背后那个人炽热的胸膛,献出唇舌纠缠出黏糊糊的水声,犹犹豫豫地探出一只手,反背在身后,将一个几乎烫到他的东西与自己的后背隔开。
风逍遥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
他老早冲凉换了亵衣,现下隔着一层薄薄布料被握在他放在心尖上的人的手中,十分激动地跳了两下,下意识地挺腰将自己向那手心里撞。
他还在笑,唇齿缠绵中吸吸无情葬月的舌尖,模糊又小声地问他:“还满意吗?”
又是什么黑白乱讲的混话,无情葬月烧红着脸想,他可还没有昏到会被风这话拐去的地步。
还没有……可也远不了多少了。
温存的快感如小火慢炖,他就是锅中即将熟到绵软多汁的那块肉。风终于放过了已经有些火辣辣疼痛的乳尖,探入他的腿缝中摸到那个不听话地张合着的密孔,长指毫不客气地穿入内中,勾着绵密缠上来的软肉搓磨不休。
无情葬月扭着身子长长吐出一口喘息,很不好意思、又很是轻车熟路地挺起腰身。
风逍遥接收到了这个信号。他轻笑一声,手中的力道又多几分,陷在无情葬月体内的手指精准按在那个极为脆弱敏感的地方搓揉不休,头脸上却十分温柔,转去贴着他的飞溟的耳根落下连串亲吻。
没有刻意隐忍的高潮来得很快。压抑的呻吟中夹了一声惊喘,无情葬月蜷缩着身子屏住呼吸。力道松懈下来时,他整个人都瘫在了风逍遥的怀中,下身半软着搭在腿间,后孔一缩一缩地咬紧那根简直能拨动他的神经的手指。
高潮过后的空白让他忽略了风是如何放下他起身的。等到他的大哥熄灭了烛火回来,他才意识到自己赤裸如初生的婴儿,就这么光溜溜地伏在床上。
“熄灯了,”带笑嗓音这么告诉他,“我乃会这么诚实守信啊,是不是应该夸我一下,飞凕?”
调养时闷出的虚弱病态的苍白已经不见,浅浅月光下,风逍遥的目光中,他的小弟的躯体隐约像是在发着光。
无情葬月的呼吸还没有平复,“唔”了一声,脑中才刚开始组装“分明是在欺负我”的句子就被风扶了起来,手臂摇摇晃晃地撑在床上。
这个句子在火热的肉刃挤进来时彻彻底底地散成了零碎的呜咽。他被一寸一寸拓开,粘膜在水声中将这根实在很相熟的东西裹得紧紧,他说不清这样下流的痴缠是否也是他的真心。
……大抵是“是”。
“月啊,”缓慢却坚定地尽根没入他体内的那个人俯身下来,胡乱地亲吻着他的后颈,“你咁有听到?”
他仍沉浸在恍惚的羞惭与自省之中,迷迷糊糊想,听到什么,是远远树上的蝉鸣,是更隐约的溪边蛙声,还是在营帐间穿梭的风?
这些虽然好听,却都不如回来寻他大哥贴紧他后背的心跳。
“咁有听到,”他在风向外抽出些许时从嗓子尖上滑出一声低呜,带着浓浓潮气的声音在听到下半句话时戛然而止,“……有人,要来巡防咯。”
无情葬月的眼睛瞪大了——惊愕的神情因这体位关系没有被风看到,他还没来得及决定自己是应恼怒还是庆幸,身后那人已经再无转圜余地地动起了腰。
过激的沉重撞击一下一下凿入他的体内。他被这凶猛顶弄燃起的火烧遍了全身,明明才刚释放,下身还硬不起来,却还是随那动作被生生迫得挤出透明清亮的腺液。
本来应当借声音发泄的,如今声音却成了他的枷锁。
他咬住嘴唇,恨不得将鼻子也一并捂上,好连鼻腔中哼出的哭音都遮掩掉。可即使如此,胯骨与臀肉碰撞的响声、粘连湿润的水声,仍旧在这帐中回荡个不停。
而那营帐薄薄,实在挡不去放浪的春宵。
在他体内进出的利刃未停,风的两根手指抚摸着他的嘴唇,撬开了牙关探入他的口中。
“就知道你要咬,”呼吸不匀的低沉嗓音贴着他的耳根,“我会心疼内。”
他被迫张开口,体内风逍遥的阳物顶住了敏感处转着腰狂乱翻搅,他被这可怕的动作逼出了积蓄在眼中的泪水,缠绵覆住那根残忍肉刃的粘膜几能辨认出其上勃勃跳动的阳筋。炽烈的快感被从身体的芯子里榨出来,沿神经血流泵向他的每一寸末梢。
他的双腿发软手臂打颤,十指揪紧了床单又无意识地松开,最后终于再难撑持,哆嗦着跌到床上。
分不清是快乐还是痛苦,那个位置几乎被风碾得麻木,他的肌肉在痉挛身体在抖,却换不来一口喘息的机会。
上半身趴伏着,臀反翘得更高,方便了风逍遥在那臀尖上清清脆脆拍出一声响,低笑着直直地贯穿他,几乎要深入到他的腹腔内中。
快感积累到极限,没有尖叫。
他将声音都拢在了口中。不能依靠强制措施,忍耐的艰难与焦躁让他的头壳发麻,可这酥麻竟又纠集成了奇异的快感,恶性循环地烧灼着他。
风逍遥那两根不老实的手指缠着他的舌头,他难下嘴去咬,就只好接受被挑弄的现实。张开的口无法盛放的涎液沿那指滴滴答答地落下,他无奈收住唇,反似是缠绵情切地吮着风。
就那一下,风在他体内又胀大些,撑得他穴口发疼,还要将险险脱口的哽咽吞回喉咙。
笑声与低喘震着他的耳骨,炸得他头晕眼花。
“大……哥……”
他艰难地小声唤他,试图求得片刻休息。
风逍遥就着这野兽交媾的姿态咬住了无情葬月的脖颈,齿间磨着后颈细嫩的肉,含混不清地答他。
“月,换个称呼嘛。”他说,挺腰碾过了刚刚被他一通折磨的所在,又全无停留地冲入深处,“叫声好听的来听,就告诉你他们走了没——”
不需要的。
他也是习武之人,怎可能连这些都无法分辨。
可是那抽送太深,快感太强,别说他分不出心,根本理性都被抛去九天开外,剩下的那么一点点神智就要教他听风中捉刀的话——他的前半生充斥着欺瞒与谎言,但总归风中捉刀半分都不会害他;他又将自己的欺瞒与谎言用在了风中捉刀身上不少,总觉自己于情于理都是亏欠他。
他在晕眩中用舌尖顶那指腹,要风退出去。等到他的口腔终于再次属于自己,竟又隐约觉有些寂寞空荡。
无情葬月在被撞得支离破碎的呼吸中努力寻回声音。
“风……”他抽着鼻子,凌乱的脑中也不知道自己要叫些什么,声音低低的,因怕被听到而轻细——下身却还被风逍遥可着崩溃的边缘极端用力地肏个不停,实在委屈极了,“大哥……我木哉要叫什么……”
根本一直在笑都没有停过的风逍遥在深深的喘息中回他。
“你喜欢怎样叫,你怎样叫快活,”他说,已经要到顶点的边缘,催着腰以与语调不合的凶狠气势一次又一次破开柔嫩的软肉尽头,“就怎样叫。”
细碎的呜咽终于忍到了极限,无情葬月的声音到底还是昏头昏脑地溢了出来。
“风、风逍遥……哥哥……”他说,甚至已经忘记了他本应用这个称呼换来自己不被听到,不管不顾地就着带鼻音的呻吟出口,“大哥……”
回答他的是终于泄露出急切的嗓音。
“再叫啊,飞凕!”
水声、抽离粘膜的裂帛声、肉体撞击声还有自己的呻吟全都混在一起,本就已经晕乎乎的脑子更是被吵得混乱一片。
他已险险被肏得三魂离体五魄升天,不受控制的贪吃粘膜竟还在缩紧,好像是要将那根给他带来酷刑般的快感的东西榨干;人的神智已经模模糊糊到了昏聩边缘,在风难得的命令语气中哽咽着,将“哥哥”“好哥哥”“风哥哥”反反复复地叫了一个遍。
什么声音,什么会不会被人听到——他连自己是什么时候终于在风不容余地的操弄中再一次射出来都不清楚。等到脑中爆炸的五彩碎屑渐次落定、一点清明浮出水面时,他腹中隐隐胀痛,腿根还在痉挛,泪水糊了满脸,而风正将自己那根狰狞的东西全根送入他的最深处。
那根肉刃像是什么活物一样一抽一跳地鼓胀着,每一弹动便有一股热烫打在肠壁上让他颤抖着低呜,直到将腥浊的种子干净彻底地尽数射入他的腹中才算止。
“飞凕……”那个人喘着,一只手掌还紧紧按在他的腹上,缠绵地揉,“其实不用讲,大哥也知道……”
不行的,不行。
他张开嘴,像缺氧的鱼一样拼命汲取空气,好让自己能将话说出来。
沉默与隐忍都已经太久了。
他清楚风知道,但是今日他想要说出口,就只说给他听。
“大哥,”他在陷入困顿前的最后几线时间中终于喘匀了气,蹭蹭风逍遥贴在他颊侧的脑袋,“飞凕、噶意你……”
“真正很噶意你。”
第三天,第三次。
无情葬月面无表情地揽着风逍遥的脖子,听猎猎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
耳边还有另一个风声。
“为什么这么不甘愿让我抱啊,月,让大哥抱也没多丢脸——”
他忍无可忍。
“大哥,”他打断他,实在想不通他运轻功时这么多话讲,怎么还没有岔气,“你说有空给我讲的。人会突然变小,变小的那个也是你吗?”
笑意十足的嗓音突然哑火,发出“呃……”的尴尬声音。
——无情葬月险险没有起来床。
不如说,他就是没有起来。
风逍遥自己去面见了苗王。他迷迷糊糊被从床上拽起来,半靠在回返的风的怀中时,日头已近晌午。
“贪睡也要吃些东西啦,”风逍遥给他擦擦脸,取了杯水漱口,“该起床咯,月。”
他在半睡半醒中被摆弄好,完全清醒过来时,对着风逍遥手里的半根辫子眨眨眼。
风逍遥也对他眨眨眼。
还偏了偏头。
“怎样啊,”他问,“手艺还不错吧?”
手艺真正很不错。无情葬月轻笑几声,由他去。
收拾停当时,风逍遥将他一把抄了起来,看着他无声困惑,笑吟吟到,“昨晚有累到,今日抱你走啦。”
无情葬月十分震惊。
他想通了这之中的逻辑关系:有累到,今日就要抱着走;若不需要,那说明昨晚的强度还不够。
“忆无心会先往幺罗族去——希望祭坛不再运转,他们能直接回来。”
风逍遥打断他的回想。
轻盈落地,风放他站好,整理一下他的衣角。
“想想怎么说吧,月,那个阿婆……”
无情葬月站定,抬头去望远远被纷杂草木淹没的小小草庐,突然心念一动。
“大哥……你还记不记得那半妖说过的话?”
二人并肩前行,风逍遥饮一口酒。
“什么话?”
“他说……”草庐在他二人目力中逐渐清晰,“‘我已怨了百年,我还要在此过几个百年?’”
草庐还在它应在的位置。
只是顶茅已经腐朽,墙壁斑驳剥落,转角处破落一个大洞。
残破的蛛网悬在屋檐,草庐内中空无一人。
无情葬月与风逍遥对视,握紧了他的手,沉沉开口。
“他已离去了,阿嬷……再无怨恨。”
“多谢阿婆,”风逍遥在他身边接到,“幺罗族的事情,也有方向咯。”
沉默片刻。
“大哥。”
风逍遥拍拍他的肩,又转回向茅屋。
“事情还没完全结束,妖族杀手与通道的事,我们会追查到底——阿婆,你就放心吧。”
二人向草庐双双一揖,转身离开。
远远尚能听到渐低的声音。
“……快些结束……要与你……庆祝……”
“有……在身边,足够……”
半损的门随微风吱呀晃动。
夏风带着热度顺壁上的破洞穿堂而入,传出一阵仿似宽心的呜鸣。
随后再无更多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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